字耕農

從小，弟弟就很討厭我！
因為我小時候就很喜歡讀書，也喜歡畫畫，常常參加各種作文、演講、繪圖比賽得獎，在班上也長任班長或學藝股長的職務，所以父母親常在親戚面前稱讚我，但對弟弟卻總是無意間忽略了他，媽媽有時在幫弟弟穿衣服的時候就會說道：「要是你有哥哥一半好就好了！」

或許因為大家長期不重視弟弟，或許是弟弟想引起注意，所以國小三年級時，弟弟就經常跟同學打架，還通知家長到學校。我還記得那一天是下著雨，爸爸帶弟弟回家後就狠狠地修理了一頓，把他打的是青一塊紫一塊，我和媽媽好不容易才把爸爸拉開，還求情很久爸爸才停手，最後爸爸罰弟弟不準吃飯，弟弟就負氣回房間了。

晚上，媽媽拿兩個麵包叫我拿給弟弟吃。我到弟弟房間看到他躲在棉被裡哭，我搖搖他叫他起來吃東西，他沒有起來，只有惡狠狠的說：「走開啦！我不需要你這個“好哥哥”的關心！」隔天早上，弟弟就不見了。

我們以為他一早就去上課，所以也沒注意，等到那天晚上八點多還沒看他回家就開始擔心了。媽媽也一邊打電話詢問老師同學，一邊責怪爸爸昨天不應該打這麼重，我看爸爸嘴邊一邊罵弟弟這麼小就這樣，將來還得了？眼神卻還是流露出不安的神情。到了凌晨一點，最後是最疼弟弟的舅舅在電玩店找到他的，爸爸原本還想念他幾句，就被媽媽給制止了。

為了怕弟弟再翹家，我們就很少念他，弟弟卻沒有因此變得比較乖，相反的卻一天到晚跟別人吵架打架，連老師都時常來家裡做家庭訪問。國小時我跟弟弟讀同一所小學，許多老師都同時教過我和弟弟，他們來到我們家在含蓄的表達弟弟在學校的行為後，總會不經意的將我和弟弟相提並論一下。也因此，弟弟和我的關係就越來越像陌生人。

國小五年級時，我是學校糾察隊，必須在學校門口指揮交通，媽媽會提早拿我們兩個的便當給我，我在抽空拿到弟弟的斑級給他！但我到他們班級看到弟弟時，弟弟卻都不理我，同學都知道我是他哥哥，但看到我和他僵在那裡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？剛開始會有同學提醒他：「喂！你哥哥拿便當來給你了！」他卻都不承認：「我才沒有哥哥咧！」最後我就只好請他同學將便當轉給他。回家後，媽媽還是會發現弟弟便當連吃都沒有吃。最後不得已，就只好訂學校的營養午餐了。

因為我只有他這一個弟弟，一直以來他都對我很重要！所以小時候我被人稱讚，我總是會順便提一下弟弟也很不錯呀！但大人總認為我是客氣謙虛。當我知道弟弟的叛逆是因為我帶給他的壓力後，我就很想改善這種情況，我想只要我表現差一點，讓弟弟覺得我跟他是同一國的，應該情況會好很多吧！

上了國中後，原本我想月考時特地考差，讓爸爸罵我，這樣弟弟看了心理會比較舒服些，應該就會接受我這個哥哥了！但不料因為我在所謂的好班，同學們的競爭本來就大，第一次月考我在沒有放水情況下真的就考很差，那時雖然有點訝異和難過，但心底深處不自覺卻有點高興。當天拿考券給爸爸的時間，我是特地挑弟弟也在的晚餐時間，爸爸看了我的考券後果然大發雷霆，把我大罵一頓，我有留心弟弟的神情，卻只有冷冷的。晚上寫功課時候，我借機跟弟弟提到我在班上的名次有多差，弟弟卻還是都冷冷的，跟平常一樣，一天跟我講話不到五句。

弟弟上了國中後，情況更糟糕了！他在所謂的壞班學會吸煙，制服和書包上面用立可白塗了很多字，國二時還因為毆打人成傷被送到感化學校。爸爸每次看到他就生氣，媽媽知道再講也沒有用也只有嘆息，而我正因為升學壓力忙到焦頭爛額、沒空管而且也管不了，幾乎全家都放棄了弟弟。

國中到高中時間，翹課逃家已是弟弟的家常便飯，高中二年級，弟弟轉到第三個學校時，就說要搬出去住，跟媽媽拿了一萬多元後我們就很少知道他的消息了，只有在過節時，媽媽求他很久他才會回來家裡一趟。

有一次家裡大掃除，我整理弟弟的房間，看到了弟弟國小時的繪圖本，裡面有一些是畫動物植物的，也有海洋世界。我小時候就很會畫圖，所以我看到弟弟的畫圖技巧時非常詫異，我不知道原來弟弟也超會畫畫，特別是我最弱的人物他畫的比我好太多太多了，但我們家人卻一直都不知道他很有繪圖的天份。我翻著他的人物畫法，突然看到一頁髒髒的，裡面畫著四個人，有些地方被塗得亂七八糟看不清楚，要不是看到旁邊有寫“我的家庭”我還真看不出來是畫什麼？我仔細看，最左邊有一個女的，應該就是媽媽，再來是一個笑笑的小男孩，應該就是弟弟，弟弟手牽著著另外一個人，應該就是我，最右邊的有點禿頭男，應該就是爸爸。

這幅圖我越看越吃驚，因為在這溫馨的家庭畫中，媽媽的臉上被畫了兩個大紅X，爸爸更慘，應該有十多個X吧！而讓我最最最難過的，就是我的身上，塗滿了數不清各種顏色的X，只因為還有腳露出來，才能知道那裡原本是畫一個人。我從不知道原來弟弟是這樣的恨我，更不知道原來我帶給他這麼大的挫敗，我的眼不知不覺的滴濕了畫紙。哥哥的優秀、父母眾人的偏袒稱讚，對另一個孩子的傷害竟是如此的大。

我擦乾眼淚，撕掉這張『我的家庭』圖，拿繪圖本給爸爸媽媽看，告訴他們其實弟弟比我小時候還會畫圖，我們以前都忽視他了！爸爸媽媽只有點頭微笑，因為我們也不知道弟弟現在人在哪裡？弟弟現在對我們來說，好像是親人，但距離卻是如此的遙遠。

弟弟高中三年級時，我透過舅舅打聽到他的住處，就開始寫信給他，有時是請他過節時回家，說大家都很想念他；有時是鼓勵他，稱讚他有繪圖天份或他其實個性很好等等。但他都沒有回信，我也還是每週固定寫兩封信給他，除了關心他，也想間接彌補我對他的虧欠！後來，有一陣子突然收到很多退信，我才知道他已經搬家很久了！

弟弟高中畢業後，就去當兵了！那天我非常高興，因為我收到弟弟第一封寄給我的信，信上也沒說什麼，只說他們懇親會的日期地點，還叫我要通知舅舅他們一起去。信上沒說到爸媽，可是我還是跟他們說了。懇親會前一天，媽媽就去市場買很多食材回來煮弟弟最愛吃的菜，爸爸也忙著張羅飲料餅乾。懇親會當天，弟弟穿軍服出來時，感覺他變高也變帥了。他剛看到爸媽也來時，有點吃驚！媽媽一直忙著給弟弟吃東吃西，弟弟卻不常跟我們說話，大部分時間都跟舅舅說他當兵的事，後來我們才知道，原來他一直都有跟舅舅連絡，學生時代缺錢時，也大都是舅舅在幫助他的；在我們幾乎要放棄他的時候，只有舅舅依然挺他！看他們熱絡的樣子，我們心裡都有點難過，因為感覺舅舅比我們更像是弟弟的家人。

可能因為之前弟弟還是有收到我的信，知道我其實也很關心他，所以他還是親切的叫我和爸爸跟著吃一些東西，也簡單客氣的聊了一會。爸爸通常都只在旁邊聽，只有回去時拍拍弟弟的肩膀，說有事或下次懇親會時，要打電話回家跟我們說。回家的路上，車子裡異常的沉悶，我們三個都沒說話，卻都有著相同的思緒，我們都覺得我們對一個“親人”付出的關心，實在是太少太少了！

後來弟弟只要有懇親會，我們就一定會去看他。下部隊後，大家若忙就由我作代表，有時懇親會跟我大學社團活動衝突，我也是選擇去看我弟弟，因為我要努力把十多年來丟掉的弟弟給找回來。可能因為懇親會我常去看他，每週也會寫信給他說一下家裡、我的學校生活、舅舅家裡的狀況給他知道，所以弟弟開始慢慢接受我了。弟弟放假的日期也時我都比他還清楚，剛放假就會看到我在門口等他，通常他都會先去舅舅家繞一下才回家，或者先住在舅舅家。

弟弟退伍後，因為有一些前科加上學歷不高所以工作不是很好找。但我還是常給他打氣，經常留意各種工作機會，也幫忙修改履歷表，出錢讓弟弟參加職訓。
有時看到他求職不力露出失望表情時，我就會緊張地趕快安慰他。

我永遠記得有一次，他問我為何對他這麼好。
我回答他：「也沒有啦！因為你是我“唯一”的弟弟呀！」
「哥！謝謝你」
那時我非常的感動，眼淚也幾乎要飆出來，但還是要裝做沒什麼，把眼淚吞下去，那天我真的很高興好高興。

爸媽對弟弟的工作也很關心，卻不方便表示太多，以免對弟弟產生壓力。後來爸爸有一位多年的好友是做保險的，就建議弟弟可以從事保險業。
爸爸那時還很擔心問：「作保險不是要口才很好或是有其他條件嗎？」
那個叔叔說：「保險業務要做的好，主要不是靠嘴，而是要靠腳，看你是否有誠心為你的保戶提供適當的保障，隨時對客戶表達關心和提供新的資訊，而不是什麼都是業績導向。做保險要先從做朋友開始。」

弟弟對保險業務員剛開始有疑慮，我就鼓勵他先去上課看看，若不適合再想其他辦法也好！弟弟後來經由親自接觸之後，才發現保險對我們的人生風險管理真的幫助很大，也積極的從事業務員的工作了。為了鼓勵他，我們全家就成為他第一個客戶，讓他為我們規劃我們適合什麼樣的保單。

弟弟做了保險業務員之後，我們都發現他個性變了許多，原本孤僻的個性變得很親切隨和，他的成長我們都看在眼裡。此時，爸媽也非常積極參予他的成長，常幫忙跟親友訴說保險的重要，幫弟弟拉業績。媽媽甚至也考過保險初等考試，爸爸則還在努力中。

老實說我們家原本對保險有點排斥，後來因為弟弟從事保險業才真正認識保險，當媽媽跟著弟弟把保險金送到因意外過世的鄰居家中時，他家人對弟弟保險金及時救援的感謝，讓媽媽印象深刻也很感動，以後逢人就說：「作保險真的像在做功德。」

也因為弟弟從事保險後，看到很多人的生離死別、悲歡離合，對於自己的過去的打架不成熟的舉動，造成家人困擾感到很抱歉。對爸媽也越來越孝順了，有時因為弟弟一人做保險，爸媽弟三人服務，使得弟弟業績成長亮麗，屢屢有公司招待旅行的機會，弟弟就會帶爸媽一起出國玩。

爸媽放在弟弟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多，不小心就忽略我這個哥哥了，連我大學要畢業了他們也都不知道，直到我跟他們說我要去當兵了，他們還嚇了一跳！

我當兵期間，弟弟常帶爸媽來看我，有時寫信給我還會倚老賣老問我“你幾梯的？”。弟弟信上面有說到，他當兵時，幸好有我的信，讓他有時跟學長要起衝突時，會冷靜下來；也因為有我的信，讓他還能感受到家裡的溫暖。他有時想要謝謝我，卻總是說不太出口…

他還說現在他做了保險後，心理放的比較開了，體會到人在世，就像是一個純白花瓶，讓我們用一生的時間在上面塗色彩，讓這花瓶越來越高貴、越來越繽紛，但若有一天，因為地震讓花瓶碎了，碎的將不只是花瓶自己，還可能會割傷周圍的親人朋友。但若花瓶內有一張保單，就可以即時為家人提供保障…我很高興弟弟能有此收穫。

有一天，家裡來電，說爸爸高血壓住院。我趕緊跟輔導長請假趕到醫院去探視。到了醫院，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，弟弟在旁邊照顧他。媽媽說爸爸高血壓爆血管，已經開完刀了，現在在休養中。我問媽媽開刀住院要花多少錢？家裡夠不夠？我想辦法先跟我ㄧ些就業的同學借。媽媽安慰我說，幸好有弟弟剛做保險時，我們全家的“鼓勵型保單”幫忙，所以住院開刀費用不用擔心。

我看弟弟坐在病床旁，一會留心點滴管液體是否卡住，一會幫爸爸用毛巾擦臉。我看到弟弟嘴中念念有詞，突然就「哇！」一聲哭起來了，邊抱著爸爸還邊哭說：「爸！對不起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」這時我的手和媽媽的手不約而同的拍著弟弟的肩膀，告訴他：「好了！沒事了」眼淚也不約而同的流下來。

經過休養後，爸爸的情況好很多，幸好有保險媽媽才有經費給爸爸買些營養品；也幸好有保險改變了弟弟的人生，讓我們全家人有機會再聚在一起，一個都沒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