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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了,對面霓虹燈依舊閃爍,喧囂中帶著回憶。那,就是我打工的地方—「八條活蟹」。

辭別了漢堡店工作已兩個多月了。七月一日,便展開我打工生涯的第二階段。剛進去時的第一印象就是「大」—有兩個外場、一個廚房、一個洗碗的地方。接下來一位矮矮的、胖胖的、濃粧豔抹的女人帶我到處參觀,告訴我一些規定。她,就是領班,一個長舌婦,不,應該說是場夢魘。

這裡的組織很簡單,有一群廚師、三個洗碗歐巴桑、兩個會計,和三班外場—九點半下班的工讀生,十點半下班的早班以及我們兩點下班的晚班。

每當傍晚六點多時,就會有一個穿著迷你裙,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應召「女郎」到我們店裡,不,不是的!她不是應召女郎,她是我們的女老闆(我們都要叫她謝小姐。事實上她已是個五十多歲的歐巴桑,一個從太平間走出來的查某人。當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,她就對我大叫:「阿弟!不要站在那裡,快去給客人換盤子或換『歐西摸寧」(日本話毛巾的意思)」,當時我傻了,歐西摸寧?是新飲料嗎?我只聽過百服寧,沒聽過歐西摸寧。所幸其它的工讀生告訴我毛巾就是歐西摸寧,我頓時豁然開朗。

這裡的桌子都有編號,而盤子都有一個寫號碼的木夾子,照著夾子上的號碼來把菜端到那一桌。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,就把菜端錯了,領班就一個個的問。問到我時,我就死不承認的猛搖頭,這時她又開始演講了:「如果被我發現是誰端錯的,我就要他死得很難看,要扣他薪水……」此時的我終於了解「沈默是金」的重要了。

以前有個人專門做一些雜務,後來這個人走了,老闆娘沒人供使喚,工讀生的名字又不太記得,當她常常聽會計叫我「阿保」時,此時,她又找到獵物,而我的惡夢也就從此開始了。聽!她又在叫了:「阿保啊!快去給客人拿冰角來。」原來台語的冰塊翻成國語是這樣說得啊!忽然,我深深體認到中華文化是如此的博大精深。店裡櫃檯內有一支麥克風,這個麥克風是老闆娘的最愛:「本餐廳林…小芬,林…小芬櫃枱有你的電話,謝謝!。」由於老闆娘發音不準,常常都把林小芬說成台語的「你吃煙」,常令客人困惑不已。(註:林小芬就是領班,廚房都叫她陸小芬,常喝酒後就會發瘋,非常危險。)

這裡的客人都很闊,也很煩,常常都拿著大哥大在那邊說:「喂,小陳喔!溫在八隻腳,你愛趕緊來。」不然就常問我:「阿弟呀!你知恙這是啥咪貨?哥哥我告訴你,這個叫大哥大,最新型的咧!一支要好幾萬,也只有像我這種有錢又有氣派的人才配得起。」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男子對我說道。有些客人還不錯,他知道我們的小費都要充公的,所以都把錢往我們的口袋塞。當然,他們的歐西摸寧是每隔十分鐘就換一次的。有些客就很皮,吃到一半就要換桌,不然,就是吃到剩下骨頭時說菜味道怪怪的要換,通常,我都是不太理他們的。不然,就在他們菜裡「加料」。

和同事相處蠻不錯的,有任何問題,他們都第一個想到來問我。有一次,我們有一個女員工跑過來問我:「什麼是阿莎力?」我就很仔細認真的告訴她:「阿莎力就是形容一個人做事很乾脆,不拘小節,不會拖拖拉拉的…」接著她又說:「可是客人說要這個東西耶?」我才知道她說的是電視上那個阿莎力的酒,我就叫她去跟客說我們這裡沒有賣。不久她又回來了:「可是那個客人怎麼說隔壁桌有這個。」我就和她到那桌看看,原來客要的是「哇沙米」,不是「阿莎力」。

辭職到今天已二年多了,以前恨的要死的領班和老闆娘,現在倒覺得可愛多了。「歡迎光臨!」多熟悉的聲音,就這樣深深的、深深的烙印在我的人生—「八條活蟹」。
【刊於82年5月台中樹德工專 物滋園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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